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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仙台的生活就此拉开帷幕。

两个人一起生活是很不一样的，对于影山来说是完全新鲜的体验。即便影山之前在家时也是和姐姐一起住，但毕竟是不同的房间，姐弟两个又都不是话多的人。在家里的时候，两个人总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，偶尔交谈，更多也是日常的衣食住行。平淡而熨帖的姐弟亲情。

但是及川——及川和美羽完全不同。影山和及川两个人都在家里的时候，及川很少给影山独处的时间。换句话说，总是动不动骚扰他。

虽然严格讲，这也不完全是及川的错。毕竟房子就这么大，两个人的生活节奏又如此接近。每天早上，影山醒来的时候，就能感受到压在自己胸口的胳膊，一转头，就能看见及川乱糟糟的棕褐色头发和睡意朦胧的脸。随后他们会一起洗漱（争抢狭窄的洗漱台），一起吃早饭（忍受着及川对于他厨艺的苛刻点评和对于自己厨艺的自吹自擂），一起出门晨跑（总会演变成你死我活的血拼），等到了去俱乐部的时间，影山便拎起运动包，和及川告别。

及川总是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，摆摆手，说一声“可别又迷路了”。

天知道，他只迷过三次路！

及川每天也出门，回来的时候，带有运动和训练过后的痕迹。但是影山从来不知道及川具体去哪里。他问过及川，及川总是不肯说，而是带着那种惯有的、顾左右而言他的烦人口吻。讲什么“才不告诉你”和“干嘛对及川前辈的行踪这么好奇”。

每天晚上睡觉前，影山习惯躺在床上托一会球。以前，还在家的时候，这样的习惯更像是一天结束的信号。从重复的、机械性的动作中抚平兴奋的神经，积攒起困意，为睡眠做好准备。而和及川住一起之后，这样的习惯也完全变了味。有的时候，及川会从他手里抢过球，而即便是及川没招惹他，也自顾自托球的时刻，他也会忍不住瞥向及川，默默在心里对双方的托球做起比较。最终，这种睡前安眠性质的娱乐总会演变成无声的交锋；最夸张的一次，他们谁也不服气谁，干脆换上衣服到楼下，找了片没人的空地，痛痛快快练了半个小时的打防。

再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都一身臭汗，影山发现睡前的澡白洗了，而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及川已经先一步抢占了浴室，“嘭”地一声关上了门。

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水声，影山怔了几秒，瞪着那扇门，抱胳膊生起闷气。

没多久，门突然又开了。及川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。

“喂，要一起洗么？”及川问。

影山还没来得及反应或回答，就被及川拉着手腕拽了进去。

他们在浴室氤氲的热气中接吻。及川的吻并不总是很深入，也并不总是只吻他的唇。他的手掌托着影山的后脑，偏过头，印上自己的唇。热水从他们的头顶淋下来，顺着他们的鼻梁落在交缠的唇舌间。影山几乎难以呼吸。好在很快，及川就放开了他，嘴唇滑过影山的唇角，顺着他锋利的下颌向下，落在他的锁骨、胸前。

影山并不讨厌这种程度的接触，虽然由于很难通过这些获得直接的刺激，因此也说不上沉迷。

而做这些的时候，及川会抚慰他的下半身。及川的技巧很娴熟，似乎总能抓住他最难以自抑的瞬间，以精准到可怖的控制力复现那一刻的手法。二传手的手。于是影山喘息着，把自己送得更近，迎上及川的触碰与吻，以冀求过载的感官体验。

所有性的快感，都与纯粹的、无关乎性的亲昵相连。

快到的时候，影山才想起来自己本来的目的，含混问道：“及川前辈……不、不是说是洗澡么？”

及川这才像刚发现似的，点了点头。

“对，是洗澡来着。”他赞同道，然后收回手。

飘飘荡荡的、悬浮在云间的热气球突然熄了火。

影山睁大眼看过去。

而及川只是摊了摊手，转身抓起浴球，装模作样地往上挤沐浴露。
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影山问。

“洗澡啊？”及川无辜道。

他气得要命，抓过及川的手臂，把及川再一次拉近，愤愤地咬了一口他的唇。

睡前的托球不再是助眠的手段，反而常常能够触发新一轮战意。取而代之的，身体的触碰和抚慰比以往频繁许多，释放过后困意常常随之席卷而来，反倒成为安眠的良药。旧的信号被打散，新的信号嵌入。在没有察觉的时间里，他的生活留下及川的印记。

如同及川印在他左胸的、久久不褪的吻痕。

///

试训还算顺利。

影山和团队的配合很不错。俱乐部里大多数运动员都已经在职业赛场上打拼过几年，有不少大赛经验，影山像一块海绵，从每个人身上都学到很多。而他本人，以其特有的锋利和锐意，为整支队伍带来了新鲜的血液。

除了影山之外，今年来到Azuma Pharmacy试训的还有另外一名刚刚毕业、头年加入职业联赛的人。他姓渡边，打主攻，比影山大几岁，在东京读的大学。毕业后，接受Azuma Pharmacy的邀请，搬到了仙台。

因为都是来试训，境遇相近，渡边自然而然总找影山聊天。虽然开始的几次，影山总是因为没记住对方的名字，而只能含含糊糊地应和。

“自己生活真的挺辛苦的。”一次休息的时候，渡边照例找他闲聊，“上学的时候还不觉得，都住学校宿舍，什么东西学校都给安排好了，又便宜又方便。毕业之后才发现，走入社会原来是这么一件难事，什么地方都手忙脚乱的。”

影山并没有很深的体会，于是只“噢”了一声。

渡边突然想起来：“哎，影山，我记得你家也不在仙台这边？”

影山点点头。

渡边说：“那你在这租房子住？”

影山又点点头。

渡边好诧异：“天哪，你刚刚高中毕业吧？怎么应付过来的？你家人也一起来了吗？”

“没有啊？”影山歪头说。

渡边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敬佩目光看着他：“看不出来……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、呃，无意冒犯。总之没想到你这么成熟……真了不起。”

莫名其妙被夸了一顿，影山暗暗有些高兴。但毕竟也不是夸他的排球技术，原因也说的不明不白，因此他终归没太放在心上。

晚上回家的时候，及川还没回来。

影山按照以往的惯例，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。他拿起架子上的洗衣液，感觉出乎意料的轻，打开才发现里面空了。

这瓶洗衣液很小，像是试用装，运动员洗衣服的频率高，因此很快就用完了。

影山歪头看了看，把空瓶子丢进垃圾桶里，然后转身出门。

他们租的这套房子地段很好，凭步行就能满足大多数日常生活的需要。只花了五分钟，影山就走进附近的超市，走向日用品区。

洗衣液、洗衣粉、洗衣凝珠。各类洗衣用品满满当当挤在货架上，影山看得眼花缭乱。他左看右看，试图找到刚刚用完的那款——找了半天，也没找到。

“需要帮忙吗？”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。

影山转过头，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和善女性，穿着超市的工作服，笑眯眯地看着他。

“呃，”他说，“我想买洗衣液。”

“啊，这样，”售货阿姨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，“是挑花眼了吗？”

她拿起身后的一款：“我推荐这个呢，味道很好闻，是薰衣草的，很安神——你闻闻？”

她直接扭开旁边的展示样品，倒了一小盖，怼到影山鼻子下。

影山吓一跳：“啊、呃……”

售货阿姨说：“很好闻，是吧？不过，如果主打清洁力的话，这个更好一点。”她又变魔术似的拿出另外一瓶，手指着标签，“看这里，‘深度清洁’，特别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。”

影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试图从她手里接过那瓶洗衣液。

“但是，”售货阿姨突然把东西放了回去，又从不知道哪掏出来一套，“现在的话，还是买这款更好！这款正做活动，买两瓶送一瓶。买五瓶送三瓶。五瓶的价格买八瓶，从来没有这么优惠的活动——绝对的性价比之选！”

“这、这么多吗？”影山一愣一愣。

“——这东西又放不坏！”售货阿姨笑眯眯道，“你们男孩子出汗量大，爱干净点的，每天都要用，是不是？趁便宜买回去备着，这钱呀，就是从这么一点一滴中省出来的！你要是买五瓶，我送你再两瓶小样，没有再划算的了！”

十分钟后，影山抱着十瓶洗衣液打开房门，和刚刚到家、正弯腰换鞋的及川面面相觑。

过了几秒，及川说：“……你要改行当销售了？”

“才不是！”影山莫名有点脸热，“就、就家里没有了，我就去买了——很划算的，这个。从来没有这么优惠的活动！”他认真地复述刚刚学到的知识点。

及川看着一本正经的影山，“噗”一声笑了。

他弯着腰笑了好久，久到影山开始不满，丢下洗衣液，扑上去捂住及川的嘴：“你笑什么？！”

及川一边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，一边问：“你是笨蛋吗？”

影山反驳道：“才不是！”

及川一手抓住影山的胳膊：“备用的洗衣液在里层的柜子里，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？”

影山顿时停了动作：“……啊。”

及川又问一遍：“你是笨蛋吗？”

影山：“……”

他想好久，才开口，底气不是很足地辩解：“每天都要用，总是会用完啊。”

及川哼笑一声：“你买这么多，想过要用多久吗？”

影山“啊”了一声，下意识开始思考这个问题，却因为完全没有解题思路，陷入苦战。

而及川看着他，似乎在思考相同问题的过程中，意识到了别的什么。他带着笑意的眼神染上了一丝别的情绪，似乎透过寻常的此刻，看到某个未来。

于是他换上一副调笑的口吻：“不过，既然是你买的，直到用完之前，衣服都是你负责洗咯？”

影山从数学题中回过神来：“凭什么？这不公平！”

及川吐了吐舌头，弯下腰，拎起那十瓶洗衣液，走向浴室，放进柜子里，和他之前买的备用装放在一起。

“怎么不公平？”他留下一句，“我觉得特别公平。”

To be continued.